空桌椅-

【曹植】请君一忆《洛神赋》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一场大雪夜宿在了陈郡。次日却是万里无云,艳阳高照,陈王娶妃之事传遍了陈郡的家家户户,一辆辆装满了奇珍异宝和美酒丝绸的华贵马车进了城门,在白得刺目的雪上烙下一道道车轮的印记,一路通往陈王府。凡是繁华些的街市都是张灯结彩,连光秃秃的树叉上都被系上了喜红色的绸缎,在冬日晴天里还算温驯的西风中飘摇着,没有被冻死的麻雀在这些树枝和红绸缎间跳跃飞舞,嘁嘁喳喳地欢鸣。或有好事者走出家门凑热闹,几个孩提手里摇着拨浪鼓或是什么小玩意儿追着那些马车跑啊闹啊,最后被侍卫无奈地拦下。陈郡的上上下下,无一不是非凡的热闹,非凡的喜庆。这十里的红妆一路铺开,铺进了曹子建隐隐作痛的心上,那数不清的往事,如针扎一般。
引起痛的,是他最后一次来到洛水时留下的病根。那时他牵马站在岸边望着河水,曼妙的歌声从潺潺的水声中缓缓升起,飘上九天,朦胧的水雾渐渐散去,绸带翩翩,衣袂飞扬之间,年轻貌美的洛河女神就站在了他的眼前。
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天地之间再无曹郎的良人,这天地有何可拜?

翩若惊鸿,宛若游龙,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。远而望之,皎若太阳升朝霞;迫而察之,灼若芙蕖出渌波。
这是曹子建第一次见到崔氏女。也是尚还年少疏狂,羽翼未丰的曹子建第一次踏进洛阳城,彼时天下正当狼烟四起,明流暗涌的时候,他自认为幼时起就随着父亲东征西战,从小到大看过的腥风血雨的场面并不少,可是千军万马的杀伐不过是给负罪无数的沙场再添一笔无谓的罪恶,而被铁蹄揉碎的繁华才是真正的触目惊心,年少的曹子建松开缰绳,缓步攀上残阳中的城楼顶处凭栏远眺,他皱起眉头有些茫然的望着城中的满地横尸,断壁残垣,这些触碰了他稚嫩的内心,他朦胧地意识到有些东西,从出生起就被自己那满脑子的追名逐利掩埋了。那是什么呢?父王跟着走了上了,他拍了拍幼子的肩膀,深沉地说。
“植儿,这就是乱世。”
而她,她是的美是温婉中的惊艳,是平淡中的美绝,她在洛水畔的一颦一簇,似乎能化烽火为炊火,换战马为耕牛,田间一个茶壶,夫妻对坐饮。曹子建看了她许久,才牵了饮完水的白马走上前。
“在下曹植,不知姑娘芳名?”
那飘雪啊,全都散作了飞扬的花絮,芬芳了少年心思。
“小女名唤崔韶惜,是曹植的夫人。”
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如今父王偏心,母亲含冤而死,这高堂有何可拜?

微幽兰之芳蔼兮,步踟蹰于山隅。
于是忽焉纵体,以遨以嬉。左倚采旄,右荫桂旗。壤皓腕于神浒兮,采湍濑之玄芝。余情悦其淑美兮,心振荡而不怡。
这是子建眼中已为曹植之妻的崔氏女,一个温和又不怎么会说话的女人,而曹子建则负责求之,爱之,宠之。每次曹子建这么逗她的时候,她都会这样羞笑着回答。年年岁岁岁岁年年,提笔描淡眉,执扇书鸳鸯,红霞落在了美人儿的腮上。春华秋实又到了冬天,屋檐上铺了一层薄雪,夫妻两人相对而坐,阁楼的台阶上煮着热茶,子落棋盘之间,清脆的响声都会带起一抹无端的温柔。已小有功名的曹子建看着这美人美景,忆起当年,除了满心的欢喜和甜蜜,还有一股暗流在他的心底涌动着。
“惜儿。”
“嗯?”
“余尝言,此生踏遍河山只愿化烽火为炊烟,换战马为耕牛。田间一壶茶,夫妻对坐饮。如今得尝惜儿,却不知何时能得太平盛世啊。”
年近三十的曹子建,已经在战火中度过二十多个春秋,那种少年时初临洛阳城的害怕和彷徨仍在他心头挥之不去,他担忧的是自己这一生都要沉溺于漂泊和战乱,这残阳上的血永不得燃烧干净,他更担忧自己不能在有生之年与心爱的人执手共赏太平盛世。
“阿植,妾身虽说不懂什么大道理,但是这太平天下可遇不可求,咱们如若命中注定活在乱世之中,在战乱中死去也并不可怕,因为妾身能在有生之年知道,妾身和夫君,是真的相爱着。”崔氏女思忖片刻,目光坚定地看着曹子建,随及她又笑了笑,手里握着丝帕拉住眼前人的手,“不过,妾身也想和阿植一同看看太平盛世是何模样。”
“嗯,到时我便在王城再为我们置办一场婚宴,定要红妆十里,举城皆欢。”
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吾妻崔氏女,已经长眠不起,埋入黄土,如何对拜?

于是越北沚。过南冈,纡素领,回清阳,动朱唇以徐言,陈交接之大纲。恨人神之道殊兮,怨盛年之莫当。抗罗袂以掩涕兮,泪流襟之浪浪。悼良会之永绝兮。哀一逝而异乡。
曹子建最后一次见到崔氏女。她躺在棺材之中睡得安静,而他,将自己心中的那个太平盛世,夫妻对饮,也拿来为她陪葬。
接下来的事仿佛就像是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。
崔家被满门抄斩。
曹子建战前喝得酩酊大醉,连接旨都接不住。曹操一怒之下立曹丕为储。
曹子建一而再再而三地左迁,最终定居小小陈郡。
赐婚谢氏。
曹植这一生,虽徒怀一颗逐鹿中原的野心和敏捷的才思,却不知自己天生风流傲骨,注定要败得一塌糊涂,最终退无可退,只得跪命奉迎,他的倨傲,他的不羁,最终是被埋入了那大红喜字,虚情假意。

“送入洞房——”

命仆夫而就驾,吾将归乎东路。揽騑辔以抗策,怅盘桓而不能去。
人呐,什么都保护不好。
烛火摇曳,流光低转。大红盖头落在柔软的床榻上。端了酒杯笑看眼前娇羞人。惜儿,惜儿....
“这十里红妆,自然是许给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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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看见了关于以“这十里红妆自然是许给你的。”为结尾写一篇虐文这个梗就随手写了点,好久没有写关于爱情和古风的东西了,时间线也挺乱的,总之笔拙,有什么辣眼睛的地方我可先说对不起了xx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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